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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的轨迹

展览资讯 来源:布林客BLINK 2018-01-05 23:41
不同于音乐,声音不具有内部物质立场或材料的历史背景——它并不能够发展。声音只能够被放置在具体情形中得以循环往复。

声音的轨迹

旧金山当代艺术博物馆:Soundtracks

《不同于音乐,声音不具有内部物质立场或材料的历史背景——它并不能够发展。声音只能够被放置在具体情形中得以循环往复,由此视觉,听觉,美学和机构空间之中可以被分辨,,进而在这样的特殊性中再次结合。》

—Helmut Draxler

美国音乐大师John Cage曾提到过音乐与视觉艺术的关系,它不再是融合于整个作品或是取决于对幻觉效应的通感之中,而是作为声音与博物馆学之间的历史转变。

先锋音乐或声音艺术与现代艺术机构空间的结合使得声音作为艺术成为了一种有利的媒介存在。这一观点让声音作为主题在现代艺术创作中变得有迹可循,不仅在艺术展览中突显了声音自身的重要性,而且进一步探讨了声音艺术,展馆机构空间与参观者的潜在关系。

基于此种理念,SFMoMA (旧金山当代艺术博物馆)的最新展览《Soundtracks》(展览时间为:07/15/2017-01/01/2018)通过将声音与空间视觉化的方式展现了20位来自不通国家的艺术家们从2000年开始创作的作品。

声音视觉化的表现形式体现在:将声音作为雕塑,作为沉浸式装置,呈现出听觉的动作,和所处的特定空间区域中。

从SFMoMA策展人Rudolf Frieling和Tanya Zimbardo的角度来说,这个展览价值的体现,需要将声音作为艺术媒介在空间内的存在合理化。因此,参观者的体验也被纳入了流动的空间之中。展览的分布从七楼主展厅到五楼,四楼以及底楼。而参观者如果没有查阅好展览分布图,大多便会《遗失》掉几个作品。但不得不说, SFMoMA作为美国大型现代艺术博物馆,在《不菲》的票价(通票25美元)背后也在 提供给参观者更多接触现当代艺术的机会,感受艺术多样化的可能性。

此次,《Soundtracks》展览所包含的作品不仅限于对大众来说相对抽象的现代艺术题材,更多的参展作品将声音媒介的《可视化》与《互动性》寄存于精心设计的物理结构与运行之中,利用电影构图与舞台形式,结合诗意化的灯光布置与空间氛围凸显出来。

展览中的声音并不局限于作品的内容,而是与背景的《杂音》》,例如参观者的活动与交谈,博物馆日常运行的声响,共处形成第二道声音轨迹。这其中,多少包含着调和与接纳的意味——即使博物馆如同图书馆这样性质的特定公共场所会让参观和使用者有意识在说话或行动时控制或降低自己的声响,但不可避免的《杂音》还是会不时地出现。展览意欲将作品的声音与外部人为的声音结合,形成一种混合的观展体验。

流动的声音:两场不同以往的演奏会

法国艺术家Céleste Boursier-Mougenot的装置作品,《偶微偏v.3》(Clinamen v.3. 2012-ongoing)在美术馆内建造了一个室内水池。

蓝色的水面上漂浮着的大大小小几十个白色瓷碗,以不规则的流转轨迹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悠扬的声响。水与物之间自然的动态运转,构成了一个诗意梦境般的清音图景。基于艺术家Céleste所受音乐的专业训练与剧院工作背景,他个人的实验性音乐装置作品表现了对所用非常规媒介和空间成熟的把控和编排能力。

Céleste经过多次试验水池大小与形状,水的温度与流速,漂浮瓷碗的材质、大小、数量以及流向,最终使得瓷碗的碰撞所发出的声音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

作品的名字《Clinamen》取自拉丁语,出自罗马哲学家,卢克莱修的哲理长诗《物性论》(De rerum natura)中关于原子的论述。如原子的自由运动不止,它会消散,也会在未来再次结合,是无限与永恒的延续——漂浮的白色瓷盘就像原子一样,在澄净的水面发出清晰而愉悦的和声。

在无形力量的驱动下,声音产生的自然性与不确定性似乎捕捉到了《大音希声》的踪迹。对于观众而言,《Clinamen》成为了一场特殊的演奏会:它的曲目没有开始或结束,循环往复,声生不息。

而来自冰岛的行为艺术家,Ragnar Kjartansson,的录像装置作品《来访者》(The Visitors. 2012,时长64分钟)通过9个分布在暗房空间中的屏幕,展现了不同的音乐——Kjartansson与他的八个朋友,在洛克比别墅的不同房间中,演唱他与David Por Jonsson创作的歌曲。

在纽约北部哈德逊的山谷里,这一座建于1811年的哥特复兴式别墅中,这段影像记录了九个人分别在不同房间里的演奏,从一开始的各种乐器演奏,如:钢琴,手风琴,大提琴,架子鼓,吉他,无弦琴,最后并成合唱,再到尾声九人相聚在一起,与别墅的居住者们缓缓漫步向山谷离去的过程。Kjartansson本人也出现在了其中一个房间的浴缸里。把Kjartansson的前妻,诗人Asdis Sif Gunnarsdottir所写的几句诗句,如《又一次,我沉沦在我女性的方式里》(onceagain I fall into my feminine ways)和另一句《恒星在周围爆炸,你无能为力》(There are stars exploding around you,and there’s nothing, nothing you can do.) 作为歌词,被艺术家反复吟唱。

这首歌曲的旋律如同一首关于渴望与失落的挽歌,和谐地奏鸣着;建筑空间内陈旧又具古典美的历史感让所有声音如同一个个幽灵,轻盈地飘荡其中,直到悄然消逝于山野。对观者而言,这种舞台式的构图,和高分辨率的画面,让展览空间产生了一种让观众身临其境的氛围。

通过分散环绕在空间中的九个屏幕,参观者由展览空间进入,并与表演者共同存在于作品中——这个古老建筑的室内空间里。在这一场温和的即兴演奏会中,简单而脆弱的主观情绪在浪漫哀婉的歌声中行吟闪烁。如同每个表演者开始沉浸在自己的空间里,但又在友人的陪伴中一样。参观者在作品结束时也会忽而发现身边还有其他人存在,在这个公共空间中,一同默默地度过了一个短暂的旅程。

这两场《演奏会》在引发观众的《流动性》或《移动性》的体验中,通过对音乐形式的重复实验,营造出了强烈的空间感和诗意的氛围。艺术家跨学科的背景与经验,为作品提供了视觉基础,而这种沉浸式的氛围和简洁有力的视觉冲击力,加深了观者对作品《声与形》的立体印象。这两件作品包含的纯粹的物之美,与平和的情感抒发,可以说是十分亲民的。人们主观的聆听不会被困扰,同时展厅又如《演奏会》,提供给了人们一个聚合共享的舒适空间。

视觉化的声音:材料,空间与无形的能量

在《Soundtracks》中,展览作品几乎毫无隐藏地将所有声音的痕迹都十分具体地通过材料和空间构建展现了出来,对声音媒介的分解与再创作基于对空间的折叠与重置。

日本多媒体艺术家,八目良太(Lyota Yagi)的作品《声球》(Sound Sphere. 2011)将磁带缠绕在大小不同的球体上,作为播放设备,观众可以带上耳机听取球体磁带转动发出的声音。磁带,作为声音媒介经过不规则的拆解并以球体形式重组,使得原本声音所传达的意义丧失,或者又可以说,是产生了另一种新意义。球体构造模糊了起点与终点,缠绕的磁带,使声音附着并随着球体的转动能量传播出声音。

另一件来自德国艺术家Christina Kubisch的作品,《云》 (Cloud. 2011-2017)用1500米长的红色电线缠绕成了一团错综复杂悬浮的云状物。参观者可以通过无线耳机,接近作品的任意区域,便能收听到艺术家预先录制好的磁场声波。即使轻微的身体移动,听众收听到的声音都会产生变化;而此时,收听者自身的肢体活动与电线装置的互动会产生电磁场,转变为发声的动力。

这两件作品在《抽离》和《重组》人类收集声音的工具后,又使声音以另一种形态返回到人们的听觉范围里,而这时候,听者则需要自主地去捕捉磁场声音中的新感受。

另一件美国艺术家,Camille Norment的作品《间歇》(Lull.2016) 在形式感上明确地提供了声音的场域;但又在声音的和谐与不和谐之间摇摆。人们进入暗房空间内,聚光灯下的舞台上放置着一个倾斜的音箱,一只由上倒挂的麦克风在做着规律的运动,如同单摆时钟一样的往返摆动。当麦克风摆动至音箱上方,《回授音》效应产生有些刺耳的《啸声》;与之相伴的,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轻柔的女声唱出的摇篮曲。

不和谐的《啸声》与摇篮曲的隐喻来自Lullaby的希伯来语的词源,《Lilitha-bi》,意为《莉莉斯走了》。在神话典籍中,Lilith被描绘为扼杀婴儿的魔鬼,人们 会在婴儿睡前给他们带上有《Lilith a-bi》的护身符,用来驱赶恶魔Lilith。在婴儿的睡梦(摇篮曲)中,似乎来自外界的危险因素会时隐时现,就像现场产生的《啸声》。

而更加隐秘的心理状态,则如佛洛依德的著名理论《fort-da》(来/去)所描述的一样:幼儿有时会躲藏起来,但当家人找不到他时,又会感到被遗弃的恐惧。麦克风的规则摇摆,似乎在发出催眠般的信号。但不和谐的《啸声》又暗示着一种潜在的不安感。摇篮曲的吟唱如母亲的存在,温暖而安详,但又无处可寻。

这几件视觉声音作品的材料,都来自于现代社会制造出的《现成品》(readymade);但这些现成品经由艺术家的重组,丧失了其原本的作用和意义。声音的呈现在所处的全新结构和特殊场域空间之中,改变了原有的聆听方式,或以不和谐的听觉体验方式来重现暗示某种心理状态。

对于现成品的解构与利用无疑是现代艺术的一大特征,而声音艺术在对材料的巧妙利用的同时,似乎也在进一步证实什么是《声音艺术》所具有的模糊性。

回到一开始有关声音的陈述中,展馆空间对声音艺术有着十足的重要性,它强调听者在特定场域对声音的主动聆听与追踪。而声音的发出建构在一定的情景和实体空间中,又具有不确定性和持续性。

SFMoMA新扩建的场馆空间,试图将作品从形式到分布进行排列,来引导参观者的组织一个更适合体验的参观路径。基于现代大型美术场馆发挥机构职能的立场,《Soundtracks》必然要考虑参观者与作品的共存关系,场馆空间需要展现声音的互动体验,特别是如何布置不同的声音作品,使其声音的场域可以和谐共存。

声音艺术的概念对于博物馆所面向的大众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名词的概念,策展人也没有过多将重点放置在《声音》,或者注重声音在艺术中作为理论和历史的阐释。那么,如果可以使参观者在作品创造的情景下,格外留意对声音本身的聆听,也未尝不是一种非教条化的观展体验。相比视觉印象,声音似乎更能够留下一些臆想与回味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