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富比被收购的重大意义究竟是什么？未来又将如何反应全球经济的广泛转变？

法国电信巨头Patrick Drahi。图/取自artnet

“要完成这件事情，为什么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6月17日，苏富比拍卖行（Sotheby's）以每股57美元（总共37亿美元）的价格被卖给了跨国电信与媒体集团Altice Europe创始人兼董事会执行主席Patrick Drahi，从此成为了私人持有公司。针对这项令人震撼消息，艺术顾问Todd Levin对艺文媒体artnet给出了以上那句回应。毕竟，自Third Point LLC投资人Dan Loeb加入苏富比董事会并启动一系列重大的管理和策略改变之后，至今已有六年的时间。“显然，这是从Loeb开始持股苏富比起就注定导向的结局。”Levin表示。

苏富比再度私有化，是一次可能对未来拍卖业产生重大影响的收购吗？许多苏富比股东及员工的答案可能是肯定的。有不少人深信，苏富比作为一家公开上市公司的身份受制于一系列严格的财务报告标准，因而长期无法实现其市场扩张的雄心。对于持有这种想法的人而言，苏富比被拥有法国和以色列双国籍的Patrick Drahi收购，或许是一项正面的转变。但对于那些指望苏富比能够为这个本就已经透明度很低的艺术市场提供一些标准的人而言，这个消息则令人泄气。

贝伦贝格资本市场（Berenberg Capital Markets）分析师Alex Maroccia指出：“苏富比的私有化可以让它避免像2018年担保莫迪里阿尼（Amedeo Modigliani）作品时，所受到的那种公共监督，以及随后出现的股票下跌（去年一幅估价为1.5亿美元的莫迪里阿尼画作最终以1.39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第三方担保人，迫使苏富比承担了中间的损失）。 ”

如今，私有化后的苏富比将摆脱以往和佳士得（Christie's）竞争时所受到的限制，那么从今往后的拍卖市场上，将是两者的公平竞争还是更为不透明的两大巨头垄断呢？

私有化的好处

在当今蓬勃发展的全球艺术市场中，业者若是要获得一些重大的拍卖委托就需要向卖家作出重大让步，这其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苏富比经常无法像它的竞争对手佳士得那样，向客户提供超常的承诺（佳士得由法国奢侈品产业巨头Fran?ois Pinault私人拥有）。同时，当苏富比被迫公布某位重要买家未能完成付款或其激进的担保交易没有按原计划进行时，公司的股价都会面临大幅下跌。

当Loeb在2013年开始持股苏富比并通过一场委托书争夺战（Proxy Battle），赢得苏富比董事会里的三个席位时，这些现实的挑战早已经困扰这家拍卖行已久。Loeb当时对苏富比不够完善的既有战略和费用控制，以及领导层的领导方针提出批评，并呼吁董事会应除去时任公司首席执行官Bill Ruprecht。从那时开始，就有传言Loeb将把苏富比变得私有化，而公司股票开始上涨。Ruprecht最终于2014年末离任，而麦迪逊广场花园公司前任总裁Tad Smith接任了苏富比CEO一职。到了2016年中旬，中国泰康人寿保险公司已经持有了苏富比13.5%的股份，成为了当时最大的股东。

在Tad Smith的领导下，苏富比拓展了其数字化项目并进行了几项重大收购，包括以8500万美元买下艺术咨询公司Art Agency，Partners、收购科学分析公司Orion Analytical，以及最近的人工智能创业公司Thread Genius。然而，公司的股价一直面临着不小压力，仅在过去12个月里就下跌了40%，从57美元的高点跌至34美元左右。

“苏富比的经营表现一直很好，而股价未必能反映出这一点。”Tad Smith在就收购一事受访时表示，“因此，在推展投资项目和数字化计划的此一时刻，我们认为一个私有化的围能让以上更顺利地进行下去。Patrick是一个长期投资者，有着长远的眼光。这对于客户和雇员来说都是好事。”苏富比私有化的消息让公司的股票立刻大幅上涨。6月17日当天，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的苏富比股价突然飙升了近60%，达到每股56美元以上，并持续保持在这一价位。

Consumer Edge Research公司的分析师Raymond Stochel认为，鉴于艺术品市场的变化莫测以及波动的季度收入，苏富比的私有化“确实合情合理”，而投资者们也一直表示拍卖行在私人手中的表现会更好。他同时也暗示，相比起一个单纯为了获利的投机者，Drahi会是一个拍卖行的可靠持有者，而且Drahi本人也表示无意对苏富比作出什么重大变革，现行的管理方式在往后也将比照办理。“我们觉得这个做法和Drahi先生作为一个『奖杯买家』（trophy buyer）的理论是一致的（指收购苏富比并非基于投资赚钱的动机，而是作为地位、权利的象征），且据报导他的身价约为100亿美元！”Stochel表示。

一段私有化的进程

尽管有关苏富比转向私有化的分析，有许多都集中在平衡苏富比与其对手的竞争关系上，但私有化这种转变其实对许多公司来说都具备诱人的优点。私有化免除了苏富比的某些义务，无需再提供上市公司必须公开的严格财务报表和监管报告。如此一来，拍卖行就可以把大量财力和人力资源投入到自己希望尝试的业务拓展中，并引导拍卖行的自主发展或战略投资。换句话说，以前用于准备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备案的每一分钱（这一过程或许比外人想像得更为花钱和劳苦），现在可以被用于收购辅助性的业务，或单纯用于支持拍卖行的现有部门。

基于私有化后苏富比需承担的责任将变少，可预想若没有了需要每3个月须制造一个喜人的季度业绩以保持公众投资者满意的持续性压力，私人公司就可以朝着注重长期增长而非强调短期利益的经营方向前进，私有化让苏富比更加自由地开展自己的行动，同时也让其拥有更多资源将这种自由带来的益处最大化。

当然，根据Tad Smith的观点，这种乐观的情况必须要在Drahi的确会把苏富比拍卖行视作自己长期私有财产的前提下才能成立。毕竟，就像上市公司时常都会被私有化（戴尔、Safeway以及最近被收购的Petco等都是纽交所长期的重要上市公司，都成了私人持有的公司），那些私人持有的公司突然上市也并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尽管Drahi目前还是在带领苏富比转向私人持有的领域，但此前他把自己的几家公司带向了相反的方向：最初的Altice公司由Drahi在2002年创建，在之后的12年里一直以一家私人公司在发展。到了2014年1月，当它在阿姆斯特丹Euronext证券交易所首次公开募股时筹集了18亿美元。Altice美国在2017年6月首次亮相纽交所（也是苏富比过去31年公开上市的地方），募集到了19亿美元的外部投资。

苏富比的历史循环

Drahi是否有朝一日会决定苏富比应该再次面向公众上市？事实上苏富比也不是第一次面临这个情况。苏富比于1977年在纽约证交所上市，之后于1983年被美国商行业场巨头A. Alfred Taubman收购，并于1988年再次将其公开上市。

但是，从Drahi先前交易所牵涉的惊人数字来看，通常只有在私人持有者确认了首次公开募股（IPO）是他们获得大笔资金最可靠的途径后才会决定将公司上市。尽管上市曾经是美国企业发展成就中无庸置疑的里程碑，但近几十年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少。

而这一说法也能找到数据来证明。会计巨头安永会计师事务所 2017年的一项研究发现，上市的美国公司数量从1996年约8000家，2015年降至约4300家，而每年上市的公司数量从大概675个减少到120个左右。《大西洋月刊》（Atlantic）在2018年声称，90％由创投基金（Venture Capital）支持的公司都倾向于被一家大公司收购而不是上市。

目前，围绕着Drahi的收购，有许多问题仍待解决，比如他与苏富比拍卖行之间具体达成了什么交易，而拍卖行在这一事件的后续风波中又将做些什么？现在这一阶段，虽然我们不用莽撞地对未来做出太多肯定结论，但仍能整理出两个相对合理的结论：苏富比走向私有公司的经营确实有助于拍卖行提高在拍卖领域与老对手佳士得的竞争。而将这项转变放在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的美国企业发展趋势来看，也的确越趋象征着21世纪的商业运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