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量——爱欲与荒诞

孙大量——爱欲与荒诞简介

毋庸讳言，“性”是孙大量作品中最惹眼的部分，各色各样的“性”，首先是性的身体、器官和性爱场景，这部分是赤裸裸的、色情的，甚至淫秽的，虽然他低写实度的风格减轻了其感官上的刺激程度，但同时也增强了他绘画风格的直率与野性。其次是女性性别的象征物或替代品，女式帽子、高跟鞋和服装，这些题材在他的作品中反复出现，关乎性，也关乎性别，这些事物看起来是性爱与性别的道具。

孙大量绘画中的性似乎总是支离破碎的局部，身体的（自然的）局部或服饰的（文化的）局部，而其余的部分似乎都被省略掉了。正是这些视觉上与叙述上的省略，那些与“性”相关的内容是高度符号化的，比如女人的身体总是被他简化成姿势加性征器官，而女性身份则被简化成帽子与高跟鞋，这些简化甚至是孩子气的，像儿童画一样夸张着感兴趣的部分，在这个意义上，孙大量对“性”的迷恋是一种孩童对游戏的迷恋。

与此看起来截然相反的是他对日常事物的迷恋，一枚鸡蛋、一具海螺，一支花苞、一堆水果、一根熄灭的火柴、一条似乎被剪断了电线的灯泡，这些普通的事物也经常出现在他的画面中。当然，孙大量也时常把“性”的眼光投射到它们身上，把它们描绘得充满肉体感，也因此给它们赋予了某种生命力。而观众则能够从中看出怜悯心，当一个人把注意力、情感和时间投入到那些极其普通的“小玩意”身上，这背后多少包含着一种无功利因而无分别的“爱”。

因此，在孙大量的绘画中存在着一种“性”与“爱”的张力与转换，“性”是禁忌的、隐晦的、坏的、传闻性的，而“爱”则是无忌的、显白的、好的、童话般的，在这个意义上，孙大量的性题材绘画就是一种“坏童话”。但这些作品与流行的亚文化情色漫画并不属于同类，孙大量的“性”是广义的，更接近于爱欲，或者说一种生命本能的原动力。

不管是直接描绘“性”，还是把“性”投射到人物与静物上，他的画面总是一副“羞怯”的表情，造型一直在细节上含糊其辞，笔触始终在吞吞吐吐，色彩也大都是点到为止的。但这些绘画语言上的节制是恰当而精确的，因为这最大程度地把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形象本身，而不是画面涂抹上。语言的节制、背景的抽象、形象的明确以及主题的鲜明，再考虑到孙大量偏爱的小尺幅，他的绘画由此获得了一种寓言般的文体。

无论是童话或是寓言，都意味着叙述的简练，有一些作品是直白的，如“一根剥开的火腿肠摆在那里”，但更多的是不可理喻的，如“黄昏的树林上空漂浮着一个吐着舌头的喇叭”，甚至一些作品是神秘的，如“黑色虚空背景上有一双眼睛”。但在叙述的短小也意味着言外之意的空间巨大，这正是孙大量的过人之处，他使画面上每一个形象都成了意象，这不仅与他对造型和色彩的处理有关，更与他对事物关系的把握有关，孙大量抓住的是事物的相邻性和相似性，把日常的世界在这两个维度上串线变异。所谓意象，即从惯常意义中滑动了的形象，而滑动的过程则省略掉了，或者说交给了读者/观众。在喇叭与舌头的组合中，嘴巴被省略掉了，这是意义相邻性的省略；在灯泡和漂浮之间，气球被省略掉了，这是形象相似性的跳跃。这些意象之间还可以继续连接，让舌头喇叭与幕布、裸女组成一个舞台般的场景，使舌头喇叭的语义及经验继续滚动放大，最终使这一意象获得了定向的无限开放性。

最近，孙大量的作品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玄思”意象，大都是一些无缘故的抽象形状，例如虚空背景中的黑色球体、夜晚天空中的黑色长方体、悬在两个女人头上的袋状物。在视觉上，孙大量刻意用高密度的塑造和色阶去强化，也用虚平的背景来反衬出这些形体的体量感，让它们显得更加的突兀。这些意象与其说是心理的，不如说是精神的，它们从超现实主义的美学跳出，指向了哲学意义上的荒诞。

什么是荒诞？如果说超现实主义是原始人模仿走路却发明了轮子，那么荒诞则是轮子剥离出了功用彻底变成了图腾，即符号。在符号中，意义的流动停止了，阅读/观看中的智识与审美指向了某种“客观精神”，引发的是一种宗教性的终极情感。在这个时代，这种绝对的情感似乎只面对绝对的本我与绝对的他者的时候才能够遇到，在孙大量这里，前者是爱欲，后者是荒诞。

文 / 鲍栋

玫瑰花蕾与眼泪(系列：无系列作品), 2018

绘画, 布面油画, 250x350mm

艺术家:

孙大量

女人(系列：无系列作品), 2018

绘画, 布面油画, 800x1000mm

艺术家:

孙大量

模特(系列：无系列作品), 2018

绘画, 布面油画, 800x1000x2mm

艺术家:

孙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