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每月第一个周日免费入馆的好时机,我一大清早就坐着小火车进城了。本以为会看到阳光照耀下气势恢宏的博物馆,结果博物馆正门背阴,跟对面的旧金山市政厅完全是两个感觉。
旧金山市政厅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正门
亚洲艺术博物馆(Asian Art Museum),以下简称亚馆,本来是笛洋美术馆(De Young Museum)的一部分,建于1966年。最初的藏品都是来自于一个叫Avery Brundage的芝加哥工业巨头的捐赠。他深爱亚洲艺术,并要求旧金山政府为他的捐赠建立独立的博物馆。后因藏品越来越多,亚馆搬到了旧金山公共图书馆旧址,成为了全美拥有亚洲艺术藏品最多的博物馆。
亚馆的整个建筑结构比较简单,一楼是特展区,现在展出的是中国汉代考古的新发现,以长乐未央、长生无极、长毋相忘为主题,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就近参观。考虑到我可能没时间看完(主要是另加钱),这次就没有看。
一楼尽头处有一条长长的扶梯,背透着具有现代感的玻璃结构,可以通往博物馆的二楼和三楼。每一楼层只要顺着走就可以把展览看完,对于容易迷路且有强迫自己看完症的游客再合适不过了。
亚洲艺术博物馆建筑一侧
我先从扶梯上到三楼,首先看到的是南亚地区的藏品,主要包括印巴地区的神像和佛像。
相信大多数中国游客应该都跟我一样,对印度文化没有太多了解,也没什么兴趣。想着径直通过这个区,但这个区真的很长。在扫过无数个神像之后,我终于把目光停在了一个神像前,并不断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印度的神像跟我们的佛像差别这么大,竟如此奔放?
印度的神Shiva和他的妻子女神Parvati(公元600-700年)
在我印象中,中国的佛像是裹得非常严实的,即使男性袒胸露乳也几乎不会露点(除了弥勒佛)。但是很多印度神像几乎全裸,而且女性胸型十分夸张,恍惚以为这是整型广告。
亚洲国家文化各异,即使是亚洲人,也不会很熟悉其它亚洲国家的文化。所以,亚馆干脆带着我们划重点。比如讲解印度都有几个重要的神,每个都是做什么的,或者传统的佛像应该都包含哪些元素。虽然简化了很多,但是作为入门知识足够了。这点上,亚馆确实有着普及亚洲文化艺术的作用。
印度的神像讲解
走出印度神/佛像群,觉得收获满满,看过多次却依旧陌生的雕像慢慢有了意义,就连印度的水彩画我也兴致盎然地看了起来。
有了刚才的铺垫,即使是如此不同的水彩画,我也可以从容欣赏了。跟印象中层次分明的意境画很不一样,这里看到的印度水彩画是不透明水彩,乍一看有点像中国的工笔画。一幅描绘圣贤人生故事的水彩画中,背景的每一片树叶都画得那么仔细,一片一片,脉络分明,特别抢镜。更不用说人头攒动的婚礼现场了,第一眼根本看不出新娘在哪里,感觉在玩连连看。
圣贤Nanak会见Mardana的儿子(公元1800-1900年)
锡克教婚礼(公元1850-1900年)
可能因为我看过的画作不多,但我还没见过哪个国家的水彩画中有这么惊人的人口密度——不仅是这幅婚礼现场人山人海,就连旁边的狩猎图也是人挤人吓死人。要说印度人多所以偏好画这类人口密集型的画也可以理解。但我们中国人口也很多啊,只是我们的艺术家就喜欢把画画得很长,稀稀落落地排开,虽说也会有群像,但人和人之间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们的肢体语言也各不相同;即便是要挤在一起,也不会把每个人的脸都重复的堆砌起来,就算是要重复的堆起来,也不会画得这么仔细!
最后的最后,我就在想,这个画家还要考虑给每个人画上不同颜色的头盖,每个男性配不同的胡子,以保证没有相邻头盖和胡子是相同的——这不就是我小时候,在美术课上画《人头攒动》作业时苦恼的问题吗?!
这一段南亚地区的展品不断刷新我的三观,同时又让我产生了高度的共鸣。仿佛坐了一趟过山车,终于,我决定来中国区平静平静。
一进玉器馆,相信大多数中国人都有一个内心的声音:抢的真不少啊!四面墙的柜子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玉器,往前走还有鼻烟壶展柜和瓷器展柜——而这还只是Brundage的个人收藏。
中国区玉器馆
我对玉器不怎么了解,只能对内容看个大概。走近了瞧瞧它们的外观,发现雕刻的大多是一些寻常的生活用具,以及一些典型的中国风装饰性物件,我有点失去兴趣。因为不知道这些物件背后的故事,除了赞叹其做工精美之外,我看不出更多的讲究。
不知道Brundage当初为什么看中了这一批玉器,是因为其做工,还是内涵?亦或是,为了柜子上多添置一件代表了遥远东方文明的玉器,作为装点门面的工具。
中国区玉器馆部分玉器
相比中国玉器展品的见怪不怪,隔壁日本展厅里一些相对不值钱的木雕、牙雕更加吸引我的注意。它们都体积不大,有的像日本民间文学中的鬼怪,有的像日本漫画里的生物,每一个都极富想象力,堪称骨骼精奇。如果时间允许,我一定会一个不落地看完。
日本区木雕牙雕展柜部分作品(自公元1500年早期)
看到这些雕刻,脑海中有没有马上浮现出各种脑洞大开的日漫剧情?真的很佩服日本人与生俱来的奇怪思维,他们的设计总能莫名地戳中我们的点。这些雕刻虽算不上是亚馆中最有价值的展品,却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艺术品之一。
本来,我心里还有些担心中国的玉器会不会就这样被人比下去,不过展览当天的事实好像是玉器馆人满为患,而日本木雕、牙雕门前稀落。这样也好,让我有大把的时间给它们拍个大合影。
中国区馆部分鼻烟壶
也许,中国的玉器对于外国人来说,就好像这些木雕、牙雕于我而言一样不寻常。也许,当我对外国人讲起玉器,讲到我们的祖先如何微雕他们的日常生活时,那种归属感和自豪感将远胜于视觉上的短暂刺激。
日本区木雕牙雕展柜(自公元1500年早期)
贯穿在历史文物中间的,是一个小型的当代日本陶瓷艺术展。
The Sculptural Turn
这些怎么看怎么像味多美面包的艺术品是由十四位二战前后出生的日本陶土艺术家创作完成的。对比几百上千年前的陶瓷文物来看,我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些当代艺术品在形式、材料、和概念上都有着很不一样的探索和创新。这跟大环境下,艺术逐步走向抽象、极简、和表现主义的潮流也是一致的。我个人感觉,把其中任意一个作品拿出来,放大一百倍就可以放进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雕塑花园了。
在离开亚馆之前,我在楼梯拐角处又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作品,算是对这次参观经历很好的总结。
混合体,刘建华作2016年
艺术家最初的灵感来自于展示空间门梁上的一句话:"A soft answer turns away wrath but a harsh word stirs upanger."(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亚馆从公共图书馆变成了艺术品的图书馆,而这悬在空中、由26个英文字母和各种汉字的偏旁部首组成的陶瓷瀑布,正是对馆藏陶瓷艺术品的创意书写。
从藏书到藏艺术品,人们的体验也从文字的阅读变成对图形、图像的理解,而艺术家在这个作品中,用打散的文字进行重新组合,形成新的形象,这本身也完成了从文字到图像,从具体到抽象的诗意转换。
究竟什么样的作品才能从茫茫艺术品中被人们记住呢?从高中夏令营去卢浮宫参观开始,我就一直有这个疑问。
这里所说的作品不是那些世界名作——那些早就在小本儿上记好了的《蒙娜丽莎》们。如果导游在门口等着,我们进馆以后一定会径直走向那些名作,然后拍照留影就匆匆走人,对其他的作品就是不经意的一瞥。
而如果是自助游和深度游,也许也会因为看得太多,最后什么作品也记不住(反正我是这样的人)。那么,就在这一瞥一看之间,那几秒到几分种的时间里,在这些陪衬世界名作的绿叶艺术品中,怎样的作品才能在瞬间打动游客呢?
那些高深的艺术理论我就不懂了,但如果能知道每个游客的直观感受和驻足的理由,它们本身就应该很有意思。
最后,放上几张馆内营造亚洲氛围的竹格窗。走出亚馆后,我终于迎接到了午后的温暖阳光。
二楼望向A馆的讲堂
竹格窗与雕像相间排放
亚洲艺术博物馆的正门午后
文章标题:亚洲艺术博物馆 严肃的幽默感
本文栏目:集藏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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